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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些年，寇蛛確實有了些變化，她更加從容、自信、也更有底氣了。
寇蛛用微笑回應了他的眼神，說：“給你看一個東西，沒準你能用的上。”
她走到一間會議室裏，在空曠的大廳中調出一個全息操作版，將一段程序的說明展示了出來。
這是控制智能戰機和輕型無人戰鬥機的智能程序，但是，當伊恩看到調整程序的數據庫來源時，著實驚訝到了——那是成百上千個國家軍隊的真實作戰數據！
博博是智能程序方面的個中好手，他今年才14歲，說是天才也不為過。他沒日沒夜地就愛搗鼓代碼，不過，伊恩聽他抱怨過，小蜂鳥的智能程序想要有質的飛躍已經很難了，因為，指揮作戰的智能程序需要根據海量的真實數據來改善算法，但，博博只有模擬數據，模擬的和真實的就是不一樣的，功效大打折扣。
而眼前的海盜船研發部卻一下囊括了安全程度幾乎密不透風的軍事數據庫。
是因為破解技術還是因為財力？伊恩想著。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已經超出人的預期了。
伊恩還是問出了自己的想法。
寇蛛輕松地說：“海盜船不缺錢，而且，有的國家為了打贏對手也委托我們幫他們升級智能程序，所以，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伊恩感嘆，不愧是海盜船的做事風範呀。
寇蛛說：“這段程序是我給你準備的小禮物，送給你啦。”
伊恩說：“我這一趟來的太匆忙了，沒來得及給你帶禮物，你卻給我預備這麽貴重的禮物。”
寇蛛眨了眨眼，嫣然一笑說：“你怎麽總是這麽客氣。”
他們在走廊裏的時候，三五不時經過一些員工，他們都和寇蛛打招呼問好，大家之間的氣氛隨意而輕松。
他看到有幾個像是技術人員一樣的人圍著一個稍微年長的人邊走邊討論。那個年長的人的臉看起來很眼熟，但是，伊恩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寇蛛回頭看了一眼，接著給他展示出了一個全息影像——正是那人的詳細信息。
伊恩看到之後說：“原來是他，我說怎麽那麽眼熟呢。這個人不是今年聯盟那邊評選出來的最有貢獻科學獎的獲獎者麽。”
“他是我們的客人之一，之前和我們團隊工作有一陣了。”寇蛛說道。
“你們怎麽請得動他的？”伊恩完全想不到星域之內負有盛名的頂尖學者也是海盜船的客人。
寇蛛說：“他的有些想法太超前了，想要實現的話，花費太高，所以，我們就跟他一拍即合了。”
伊恩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寇蛛忍俊不禁。
接著，伊恩跟著寇蛛來到了她的辦公室。她一打開門，果然是別有洞天。
寇蛛的辦公室裏堆著兩層樓高的書架，書架頂端是一片圓形天窗，稀疏的星星正把淡淡的白光從靜謐的夜空中灑下來。
她周圍的墻上是不知哪些個星球的奇異動物標本，置物架上擺著各種礦物、古董和不知有什麽用途的小玩意。
伊恩隨意地碰了一下書架上的書，果然被他猜中了，整個書架和上面的書籍全都是逼真到肉眼無法分辨的全息投影。
書脫離了伊恩的手，懸浮在空中，當他的手指碰觸到上面的時候，那些書頁幾乎產生了真實的翻折效果。
“我還是更喜歡實體書。”寇蛛說，“以前是想弄一個自己的圖書館，但是，有一次船上的重力系統故障了，雖然只有很短的幾秒鐘，可是，等重力恢覆之後，我的辦公室簡直沒法看了。所以，我就請他們做了加強全息投影技術。你看，和人體互動上的改進很大，拿在手裏像真的書吧。”
伊恩拿著書，饒有興趣地把一頁紙翻來翻去。能到達這個程度的全息投影技術，就不是一般地方能夠做得到的了。
寇蛛遞過一杯茶來，兩人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繼續敘舊。
寇蛛的邀請
寇蛛問道：“波洛涅斯那邊，能算在你這邊的人還多嗎？”
“內監總管去世之後，我們的人基本被打散了。再加上……”他皺了皺眉，“芬索·卡斯萊特陛下有意在國內塑造一種新的文化，排除心緒共鳴者參政。”
寇蛛倒吸了一口冷氣，直言不諱道：“他糊塗了吧，這是想幹嘛？”
伊恩解釋道：“其實，他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你想，在先帝圖拉斯·卡斯萊特當政時期，哪個朝臣身邊不養著一大批心緒共鳴者，大家都希望從別人身上挖出一些隱藏的情緒，好像得到這個就能推斷出對方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
他喝了一口茶，無情地嘲笑道：“真把心緒共鳴當讀心術了麽。”
寇蛛哈哈大笑。伊恩譏諷的神情依舊和當年一摸一樣。
他繼續說道：“不但想從別人身上挖秘密，還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別人挖了去，可不是就得靠好的心緒共鳴者麽。這樣，大家都帶著心緒共鳴者在身邊，還沒交流就已經擺出了懷疑和防備的姿態。從長期來看，確實不利於整個政壇的發展。”
寇蛛點點頭，就算大家之間有利益鬥爭，也分門結黨，但是，畢竟還是屬於一個國家。如果連最微薄的信任基礎都沒有，何談求同存異，長遠發展。
“首先議會和政府部門的會議上開始禁止心緒共鳴的隨行人員參加，”伊恩說，“甚至，之後在星際會議上，內閣成員也不帶心緒共鳴者出席。逐漸這個風氣就被推廣開了。”
寇蛛琢磨著伊恩說的話。
他說：“然後，政府部門裏的心緒共鳴者開始被往外派，宮廷中的也被外調，我當年的同事已經散在波洛涅斯各處了。”
這樣說起來，其實在夏沙的伊恩和整個監察團也屬於被外調的群體。只不過，他們被派往的目的地正好是故鄉而已。
寇蛛問道：“既然局勢變動這麽大，你有沒有想過退路？”
伊恩停頓了一下，思考了一會說：“有一些潛在的選項，不過，我畢竟在故鄉了，這邊的任務一時半會也不會變，暫時還不需要作什麽。”
伊恩的答案在寇蛛的意料之中，從他的言談中，確實沒有看到不滿和去意，因為，他現在絕對可以說是“衣錦還鄉了”。
忽然，寇蛛像是起了什麽，她一拍手，說：“我怎麽把這個忘了！給你看個東西。”
說著，寇蛛在自己的操作屏上點了幾下，房間裏兩層高的書架和頭頂的圓窗全部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和實驗室同樣材質的光滑墻壁。
她調出虹膜掃描功能，完成之後，辦公室內的一面墻慢慢轉了過來。這面墻的整個背面是用堅韌的玻璃纖維做成的櫃子，櫃子被規整地分成了很多小格子，而每一個格子裏放的不是別的，正是從各個星球搜集來的魂晶！
這些魂晶形態各異，有的像水晶、有的像鉆石、有的像冰簇、有的像石筍……琳瑯滿目，美得讓人窒息！
這些魂晶和夏沙的那塊不一樣，那塊被譽為全星域最純凈的魂晶在開采之前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暗淡無光。
伊恩說：“你的辦公室，恐怕不比蓋一個研發室便宜。”
寇蛛笑了起來，說：“這些又不是我個人的。任何經過審核加入海盜船的人，我們都會送給對方一塊魂晶當作禮物。如果對方已經是共鳴者，那麽，我們會送上一塊質量更好的，讓對方可以重新配型。”
她看轉頭看著伊恩說：“現在這個工作由我負責，魂晶才都放在我這兒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伊恩就算再遲鈍，也不會不知道寇蛛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其實從他們一見面開始，伊恩就覺得對方有話想和自己說，接下來對方又毫不避諱地展示著海盜船的實力和好意，現在他更加確定了，寇蛛這是想邀請自己入夥。
離開夏沙，這從來不在伊恩的選項裏。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而這件事只有在夏沙才能完成。
雖然明白了寇蛛的意思，但伊恩輕松一笑，說：“加入的人就是自己人，提升自己人的實力，就是提升海盜船的實力，你們這筆買賣不虧。”
寇蛛實在沒忍住，噗嗤一笑。
伊恩順著玩笑的話題繼續說道：“不過，如果加入的是心緒共鳴者，那可就虧了。”
寇蛛停住了笑聲，問道：“我聽說過，說是心緒共鳴者大多一生不會更換魂晶，即使找到了更好的。是嗎？”
伊恩點點頭說：“心緒共鳴的能力和整個人的心態成熟度以及精神狀態相關，一般人會等自己的人生經歷足夠豐富了，心態更加成熟的時候再來和魂晶配型，這也就是為什麽很多有志於成為心緒共鳴者的人都是三十歲之後才開始配型。饒是如此，他們也會選擇在人生的重大時刻進行，以便於激發自己更強的共鳴能力。“
寇蛛想到，什麽算人生的重大時刻？大喜之日，大悲之時？這些應該都算吧。
伊恩之後的講解回答了她心裏的問題，他說：“人的心態易變，時過境遷，可能當時的決心就被淡忘、磨滅了，所以，配型當日就決定了一個人之後心緒共鳴的最大能力，除非是非常不理想的結果，否則心緒共鳴者一生只會選擇一次配型。”
寇蛛看起來在仔細思考伊恩所說的話。
伊恩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想到了更多。達到配型的適合狀態只是第一步而已，在這之後則是常年嚴格的訓練：鍛煉理性與邏輯，加強觀察、分析事實的能力，增強洞察力，控制情緒……因為，一有事就被自己的情緒帶著跑，罔顧事實，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人，根本無法抵擋別的心緒共鳴者的攻擊。
對手只要隨意挑動一下，自己這邊就崩盤了。這樣的人是沒法成為合格的心緒共鳴者的。
再加上，對於普通人來說，共情能力是理解他人、與他們感同身受的很寶貴能力。但是，如果成為了心緒共鳴者，對方內心的豐富情感細節以及時隱時現的絲絲情愫都會鋪陳在自己眼前，反而有時會因信息過載而讓人沒法準確拿捏。
因此，條分縷析地觀察對方心緒，推斷原因，找到能夠改變對方態度或者行為的關鍵一條，這就更需要冷靜沈穩的習慣和多年的訓練。
這也正是為什麽，和伊恩一樣從夏沙來的孩子中，一旦成為心緒共鳴者，除了這方面訓練，他們也都會輔修需要強邏輯能力的專業。
不過，這些信息不是現在寇蛛需要在意的，伊恩如此認為，他只需要給寇蛛一些消化的時間，憑著對方對自己的了解和敏銳的頭腦，她自然能明白自己委婉的拒絕。
寇蛛一開始專註在伊恩給出的信息上，那一刻，她著實有些驚訝。
因為，她見到伊恩的時候，對方才十幾歲，而那時的他已經是實力出眾的心緒共鳴者了。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他在本國是奴隸階層，家人被殘忍殺害，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又被送給了波洛涅斯，這樣的事，一般人一輩子也不會經歷。
他的實力是撕裂身心的痛苦和悲傷換來的，至於是否等價，寇蛛絕對相信，只要能繼續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伊恩寧願沒有這份力量。
忽然，寇蛛腦中劃過一道亮光，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對於伊恩來說，看著當年把自己踩在腳下的人對自己卑躬屈膝，走到哪裏都要看自己的臉色，就算恨的牙根癢癢也只能忍氣吞聲……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覆仇呢？
如果這是伊恩要的，那麽，海盜船上的這些，他還真未必就看得上。
而且，從現在的局勢看來，海盜船不會和夏沙開戰，因為夏沙的背後是波洛涅斯，海盜船跟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和多得數不清的地下交易。在這件事上，海盜船還真幫不了他。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伊恩的意思。這也就是寇蛛，果然沒讓伊恩失望，話不用說破，給兩個人都留了體面。
不過，她雖然明白了，卻依舊覺得有些遺憾。她想更進一步，能夠獲得走進核心區的資格，身邊是非常需要伊恩這樣的人的。
但是，她轉念一想，未來，誰說得好呢？給別人留一扇門，也是給自己留一扇門。也許在未來，他有更想要的東西的時候，海盜船能夠幫上忙呢？
想到這裏，寇蛛用帶著玩笑的語氣對伊恩說：“你可是年少有為呀！不過，現在不需要，也許以後哪天你轉性了，到時候可以問問我，我一定找一塊你看得上的。”
伊恩明了她的意思，也隨著她的玩笑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又聊了一會，一看時間接近午飯，寇蛛說：“走吧，今天我得好好請你吃一頓。”
他們坐飛行器到了附近的一家飯店。
飯店設計得很好，兼具典雅風情和現代性。餐桌有人落座之後就會觸發全息投影，憑空出現的半墻和綠植既保留了私密性，也可以讓客人看到整個大廳。
飯店裏的客人果然光鮮亮麗，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是，根據寇蛛告訴他的，這些人應該都是某些國家的政客或者財閥所有人。他們或是享受著精致的餐飲，或是與同桌的人談笑風生。也有的人帶著自己的孩子，那些孩子的言行舉止簡直就是家長的翻版。
飯店裏有一面墻是一個巨大的水族箱，他們選了貼近水族箱的位置落座。
水族箱裏有各色水生植物和游魚。伊恩走到玻璃旁邊的時候，忽然從礁石後面竄出來一條美人魚來。
美人魚韶顏稚齒，玉骨冰肌，動人的紅色長發輕緩地漂動在水裏，鱗光閃閃的魚尾舒徐擺動著。等美人魚稍微靠近他一些，他赫然發現，美人魚的脖頸上有腮一樣的器官。
這不是真人表演！
中圈的客人們
伊恩轉頭問寇蛛：“基因改造實驗？”
寇蛛說：“這是我們和一個星球上皇家醫學院的合作項目。”
她朝美人魚揮了揮手，美人魚游到了她所在的位置，跟她隔著玻璃幕墻對望。忽地，美人魚露出了天真的微笑，轉身藏回了珊瑚叢中。
伊恩剛剛開啟了魂晶共鳴去探查美人魚的心緒，但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他的心沈了下去——這個美人魚的心智不全，只保留了基本生存能力而已。
不知道是手術的後遺癥還是手術前的處理……
寇蛛說：“這個醫學院在基因改造領域頗有建樹，只不過，就算參加人體試驗的是志願者，他們自己星球的人也不會同意的，口誅筆伐的事少不了，支持項目的官員也難免位子不保。所以，海盜船就給他們提供了便利。”
伊恩接著問：“這樣的成功樣本，存活時間能有多長？”
寇蛛沒想到他對基因改造實驗的瓶頸這麽了解，回答道：“五年，至多。”
伊恩點了點頭。
***
他們點完單之後，飯店的一位侍者走到他們桌邊，恭敬地向他們行了禮，然後展開一個投影屏幕，上面是一群人的照片和編號。
他輕聲問道：“閣下、女士，請問您們今天要下註嗎？”
伊恩看了一眼價格，下註以100萬為起始，每個選手的賠率不一樣。
寇蛛看著伊恩，伊恩搖了搖頭。寇蛛對侍者說：“不參加了，謝謝。”
侍者恭敬地點頭，轉身繼續去問其它桌的客人。餐廳的客人中，很多人都下了註。
伊恩問寇蛛：“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寇蛛赧然地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伊恩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
這裏將要發生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獵奇或超乎尋常的，但是，對在波洛涅斯先帝“瘋王”手下待過的人，只能是司空見慣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大廳中央就出現了一個全息立體影像，一片湖水閃著粼粼碎光，一些人站在裏面。
這些人體貌各異，發色、膚色和瞳色都各不一樣。他們每人手中有一根木棍，身邊有一個魚簍一樣的網，除此以外，沒有任何武器和護甲。
投影中的現實場景應該就在附近，但是，全息投影經過視頻解析能夠直接過濾湖水，讓人像透視一樣看到水裏人的一切動作。
這群人屏息凝神，肌肉緊繃，眼神中充滿了警惕。隨著一聲鳴響，湖水一邊的閘門被打開，很多黑色的大魚被放了進來。
魚兒有力地擺動尾巴，一下子就逃開了，人群則四下散開，大家各盡其能，要徒手抓住這些魚。
轉播畫面依然清晰，視頻分析功能過濾了湖中被攪起的泥沙。
伊恩卻忽然想到，如果視頻處理功能能夠過濾這些障礙，那麽，這個技術肯定也會被用在勘探和開采上，聯想到寇蛛辦公室裏的魂晶，伊恩覺得海盜船很有可能已經在用了。
一會的功夫，有些人已經抓住魚了，有些人始終無法抓到，只能用削尖了的木棍去叉魚。還有一些人，他們從比賽開始就沒有動，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觀察著。
隨著比賽接近尾聲，大廳裏有些人肆無忌憚地喊了出來，為他們下註的對象叫好助威，雖然參加比賽的人聽不見這些話，但是，大廳裏的氣氛卻熱烈了起來。
投影中，伊恩看到一個小個子男人把裝著魚的漁網抱在懷中，閉氣沈入水裏。
這人有經驗啊，伊恩想。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個人趁另一個人不備，用削尖的木棍戳向了那人的後心。被戳中的人甚至沒能發出聲音就因著劇痛失去了意識，身體蜷縮著倒進了水裏。
背後偷襲的人奪過了死者的魚，緊緊地把魚網攥在手裏，目露狠戾之色，警惕地瞪著周圍的人。
這麽幹的不只一個，隨著倒計時的響起，之前在一邊旁觀戰的人都開始動手攻擊已經抓到魚的人。這些“旁觀者”壓根沒有參與捕魚，體力依然充沛，幾乎毫無懸念就打倒了別人。
不過，也有零星幾個人的格鬥技能很強，他們打跑了想來搶魚的人，之後就沒人敢招惹他們了。
隨著一聲鳴響，比賽結束了。之前在水中閉氣的小個子男人從水裏站了起來，揚起一個勝利的微笑。
餐廳裏的大屏幕上顯示出了勝利者的照片和名字。有些輸了的人非常遺憾地嘆氣，抱怨自己的選手太不爭氣。獲勝的人舉杯向他們致意，友好地鼓勵對方不要太過介意。
伊恩看了寇蛛一眼，兩個人都知道，比賽還沒有結束。
一個侍者走到本場輸得最多的人那裏，投影出一系列選項供對方選擇。
這個人看起來年紀不小，大腹便便，他臉上沒有輸錢帶來的沮喪。只是他身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一臉地不高興，不斷地在埋怨他。
他轉頭跟小孩說了幾句話，然後小孩的臉才陰轉晴，從侍者展示的選項中挑了一個。
現場那邊，抓到魚的人已經上了岸，湖裏還剩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沒抓到魚的。他們中有些人想往岸上跑，但是，周圍站著持槍的守衛，但凡他們想靠近湖邊，都會受到警告。
其中有些人惶惶不安，臉色煞白；有些人則彎下了腰，嘴裏不住地念著什麽；有些人直接崩潰，把頭埋在了手裏，大哭了起來；還有些人看起來是第一次參加比賽，他們不明所以，安靜如雞地等待著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未知命運。
很快，閘門再次被打開，水湧了進來。從屏幕上看不到水裏有什麽，湖水裏的人也是一頭霧水。
沒過一會，就有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奮力地用手在身上抓撓。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中招。他們無一不嘶吼、哀嚎，仿佛遭受著最痛徹人心的刑法。有些人倒在了水裏，翻起白眼，慢慢地停止了掙紮……
這時，全息影相一變，觀眾終於看清了水中的生物。原來水裏漂著很多水母，他們透明的身體沒有多大，但是伸出的觸手卻有幾米長。生物毒素造成的疼痛遠超人能忍受的範圍，凡是被那些觸手碰到的人都如遭雷擊，無法掙脫，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逐漸地，那些水母纏了在了失去意識的人身上，開始慢慢地消化起自己的食物。
水母的消化可能還要持續幾天，之前選擇了這個處罰方式的小孩看到現場沒有什麽變化了，便百無聊賴地抱怨了幾句，繼續低頭用優雅的餐桌禮儀吃著自己盤子中血淋淋的牛排。
無論看過多少次，伊恩都無法從這種血腥的游戲中獲得任何樂趣。當年瘋王執政時期，權貴橫行，驕橫跋扈，這些活動根本用不著在海盜船上做，波洛涅斯星域內的無數行星，隨便找一個環境好一點的，就可以建起大型競技場。
被瘋王選中陪同參加的幕僚或成員會將這個機會視為莫大的榮譽，認為這是得到皇帝優寵的標志。
因為知道了瘋王的口味，他們去回去之後還會競相仿效，如果誰做的比賽有新意，則會得到皇帝的嘉獎，並授予豐厚的獎勵。
伊恩和寇蛛安靜地吃著面前鮮美的菜肴，對這種“老套”游戲很不感冒。技術一直在進步，但是，人性不過是在原地打轉。
這時，一個穿著浮誇的豹紋襯衫，暗紅色禮服，留著短發，皮膚黝黑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一根拐杖，純金的拐杖柄上鑲嵌著顆顆粒大飽滿的鉆石。
這個男人一邊走一邊張開雙臂說：“哇，快看這是誰來了。美麗的寇蛛女士，我看到了，你沒下註，難道說我們這裏的項目已經讓你無聊到懶得玩了？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了。”
寇蛛坐著沒動，對來人說：“泰格，你還是別把經歷浪費在我身上了，好好花時間去陪你那些皇親國戚去吧。”
泰格忽視了寇蛛沒有想跟他多談的意思，自己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她身邊。
寇蛛只能說道：“你有什麽事嗎？”
泰格誇張地皺起眉頭道：“我當然有事了，我現在簡直身心受創！”
他朝侍者打了一個響指，讓對方上一杯酒。
然後他說：“別提了，這次來的親王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你知道他要玩什麽嗎？獵人、處刑再加上現場BBQ——他到沒說要看角鬥士，這八百年前的老項目，你讓我去哪兒找？再說了，他玩的那些哪個星球不能做，真是沒想象力。”
伊恩心想：獵人、處刑和BBQ，用的都是真人吧，果然都是瘋王玩剩下的。
寇蛛說道：“所以，你這次打算支持這位親王了？”
泰格撅起嘴唇，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他們國家兄終弟襲，一窩人且鬥呢。我自然不能把寶都押在他一個人身上。王室成員那麽多，我肯定得多擠點水出來。”
寇蛛笑了一聲，說道：“那你趕快去忙吧，我們的研發基金就靠你了。”
寇蛛不打算和他多聊，言談間下了逐客令。泰格也不覺得對方的態度有什麽冒犯的地方，他站起來要走，臨走前看向伊恩，問了一句：“這位英俊的先生是？”
夙願
伊恩對泰格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並沒有說話。
寇蛛替他開了口：“這位是我們的一位客人。”
“啊哈，歡迎來到中圈！”泰格熱情地對伊恩說，“這家店裏有一些招牌菜還不錯，出了這裏不好找。要不要來一道‘八月櫻’？粉嫩的八個月大胎兒和五十五種材料一起煮，久燉入味？”
伊恩笑了笑說：“比起‘海草’，我更喜歡更新鮮一些的蔬果，那些東西還是不夠健康，我就算了吧。”
伊恩說的“海草”指的是專為人體保鮮設計的專業水箱，水箱頂部吊著數量不一的面罩，作為食材的嬰兒和青年男女就像掛在上面，漂在保鮮液體裏。
因為水箱和周圍的環境需要保持在低溫狀態，所以透明的玻璃上總有一層水汽，朦朧的畫面讓人覺得裏面是水草在搖曳。
驚訝從泰格的眼中一閃而過，不過，他很快用誇張的笑掩蓋了過去：“歐！你對自己要求真嚴格。”
泰格暗自琢磨，眼前這個人應該是第一次來海盜船，但明顯是個懂行的，不過，卻讓人摸不透他到底是什麽態度。
泰格來找寇蛛，本來是想試探一下，看看寇蛛都在和什麽人來往。雖然大家都是中圈的成員，但也是進入核心區的潛在競爭對手，因此更要知己知彼。
泰格剛剛說的話，一般聽到的人就兩種反應：一種人聽了之後會害怕得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人沒見過世道殘忍，比較容易控制，不足為懼；另一種就是聽了之後恨不得能立刻試試，這樣的人野心比較大，辦事的時候容易六親不認，不過，可以用利益誘之，背著寇蛛暗通款曲。
他站了起來，對寇蛛說：“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你們盡興。”之後也自來熟地對伊恩說：“非常高興認識你，如果下次來，請一定要告訴我，我請你吃飯！”
他邁著走秀一般的步伐，和來時一樣，一陣風似的走了。
伊恩和寇蛛對視一眼，聳了聳肩。
“泰格不知道瘋王當年的手筆，”寇蛛說，“不算瘋王本人，他手底下那群人裏，單一個‘驚懼公爵’也夠人看的了。”
伊恩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蜷縮了起來，即使過去這麽多年，“驚懼公爵”依然不是一個聽到了還能讓他心情毫無波瀾的名字。
這位公爵是瘋王的侄子，一個殘忍、嗜血的變態。“驚懼公爵”是外人給他的稱號，他本人好像還頗以此為榮。
他和瘋王都是發自肺腑地喜歡看人的血肉與痛苦，當他想到什麽新鮮玩意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呈獻給先帝，因著兩人臭味相投，先帝對他更是青眼有加，所以，他做起事來也更加肆無忌憚。
而驚懼公爵的府邸是伊恩來波洛涅斯之後被安置的第一個地方。雖然沒過兩年他就被內監總管要走了，成為了心緒共鳴者，但是，那時的他太小了，留下的印象又太深刻了……
伊恩強迫自己輕描淡寫地說：“是呀，可誰能想到芬索·卡斯萊特陛下繼位之後正好借著這個由頭，把自己的政敵都打掃了。”
寇蛛想到當年的事還心有餘悸：“誰讓皇帝是智慧共鳴者呢，而且又有軍隊的支持，就算瞎子也應該知道該怎麽站隊。”
可是，嘗過權利滋味的人又怎能甘心放棄自己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
伊恩仍然記得，皇帝芬索·卡斯萊特鏟除掉驚懼公爵之後，他曾經回到公爵的府邸去看過一次。那個死氣沈沈的古堡要被鏟平，然後在原址上新建一個公民醫院。
伊恩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他一時覺得有些諷刺，公爵地下室的醫療設備不知道會不會被留下？那些能夠進行覆雜手術的設備和各種實驗性儀器是否會隨著傾覆的瓦礫被永遠埋葬在醫院之下，與無數殞命在此的屍骨躺在一起？
伊恩說：“不過，就算如此，當年陛下也是花了不少精力。驚懼公爵除了愛好偏激一些，根基很深，也很有手腕。”
寇蛛笑咪咪地說：“沒想到，你對瘋王兒子的評價這麽公允。”真可謂恩怨分明了。
伊恩古井無波，直言道：“就事論事而已。”
她話題一轉說：“不過，別看泰格平時一副輕浮浪蕩的樣子，他做事還是很有一套的，挑買家的眼光也很獨到。”
伊恩點了點頭，沒有一技之長，怕是在海盜船待不下去。
泰格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他們下午又去參觀了幾個地方，但是並沒有多談公事。晚飯則直接訂在了伊恩入住的酒店。
這家酒店比千年山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為了適應中圈人的社交需求，也做了精心設計。
酒店有很多適合舉辦私人party的場所，因為中圈客人的任何信息都不會被記錄下來，因此，來的人也很熱衷於參加這樣的活動。
大家在自己的星球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彼此先混個臉熟，也許日後有能合作的地方，那麽也會因著在這個特殊場合的相遇，彼此之間多一層親密感和信任感。
等送走寇蛛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寇蛛說自己明天會送他回外圈，然後兩人互道晚安。
伊恩的房間裏有一個巨大的浴池，他在千年山的時候沒有去溫泉，倒是在這裏如願了。
他向酒店要來了一條可以鏈到外域網絡的專屬鏈路，他需要聯系一下在外面的自己人，獲得國王賈登那邊的動態。只是，他不確定海盜船會不會在他的通信中埋下後門，謹慎起見，他只是查閱了這幾天波洛涅斯和夏沙的新聞，然後，給自己的臨時手環下載了一個全息投影環境模擬程序，除此以外，就沒有再多用了。
但是，早已經計劃好各種預案的伊恩，他下載的環境模擬程序自然暗藏玄機。
這個模擬程序能夠跟房間的智能系統相鏈，選定場景之後，就可以投放出全息影像，將房間模擬成任何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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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蛛用微笑回應了他的眼神，說：“給你看一個東西，沒準你能用的上。”
她走到一間會議室裏，在空曠的大廳中調出一個全息操作版，將一段程序的說明展示了出來。
這是控制智能戰機和輕型無人戰鬥機的智能程序，但是，當伊恩看到調整程序的數據庫來源時，著實驚訝到了——那是成百上千個國家軍隊的真實作戰數據！
博博是智能程序方面的個中好手，他今年才14歲，說是天才也不為過。他沒日沒夜地就愛搗鼓代碼，不過，伊恩聽他抱怨過，小蜂鳥的智能程序想要有質的飛躍已經很難了，因為，指揮作戰的智能程序需要根據海量的真實數據來改善算法，但，博博只有模擬數據，模擬的和真實的就是不一樣的，功效大打折扣。
而眼前的海盜船研發部卻一下囊括了安全程度幾乎密不透風的軍事數據庫。
是因為破解技術還是因為財力？伊恩想著。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已經超出人的預期了。
伊恩還是問出了自己的想法。
寇蛛輕松地說：“海盜船不缺錢，而且，有的國家為了打贏對手也委托我們幫他們升級智能程序，所以，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伊恩感嘆，不愧是海盜船的做事風範呀。
寇蛛說：“這段程序是我給你準備的小禮物，送給你啦。”
伊恩說：“我這一趟來的太匆忙了，沒來得及給你帶禮物，你卻給我預備這麽貴重的禮物。”
寇蛛眨了眨眼，嫣然一笑說：“你怎麽總是這麽客氣。”
他們在走廊裏的時候，三五不時經過一些員工，他們都和寇蛛打招呼問好，大家之間的氣氛隨意而輕松。
他看到有幾個像是技術人員一樣的人圍著一個稍微年長的人邊走邊討論。那個年長的人的臉看起來很眼熟，但是，伊恩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寇蛛回頭看了一眼，接著給他展示出了一個全息影像——正是那人的詳細信息。
伊恩看到之後說：“原來是他，我說怎麽那麽眼熟呢。這個人不是今年聯盟那邊評選出來的最有貢獻科學獎的獲獎者麽。”
“他是我們的客人之一，之前和我們團隊工作有一陣了。”寇蛛說道。
“你們怎麽請得動他的？”伊恩完全想不到星域之內負有盛名的頂尖學者也是海盜船的客人。
寇蛛說：“他的有些想法太超前了，想要實現的話，花費太高，所以，我們就跟他一拍即合了。”
伊恩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寇蛛忍俊不禁。
接著，伊恩跟著寇蛛來到了她的辦公室。她一打開門，果然是別有洞天。
寇蛛的辦公室裏堆著兩層樓高的書架，書架頂端是一片圓形天窗，稀疏的星星正把淡淡的白光從靜謐的夜空中灑下來。
她周圍的墻上是不知哪些個星球的奇異動物標本，置物架上擺著各種礦物、古董和不知有什麽用途的小玩意。
伊恩隨意地碰了一下書架上的書，果然被他猜中了，整個書架和上面的書籍全都是逼真到肉眼無法分辨的全息投影。
書脫離了伊恩的手，懸浮在空中，當他的手指碰觸到上面的時候，那些書頁幾乎產生了真實的翻折效果。
“我還是更喜歡實體書。”寇蛛說，“以前是想弄一個自己的圖書館，但是，有一次船上的重力系統故障了，雖然只有很短的幾秒鐘，可是，等重力恢覆之後，我的辦公室簡直沒法看了。所以，我就請他們做了加強全息投影技術。你看，和人體互動上的改進很大，拿在手裏像真的書吧。”
伊恩拿著書，饒有興趣地把一頁紙翻來翻去。能到達這個程度的全息投影技術，就不是一般地方能夠做得到的了。
寇蛛遞過一杯茶來，兩人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繼續敘舊。
寇蛛的邀請
寇蛛問道：“波洛涅斯那邊，能算在你這邊的人還多嗎？”
“內監總管去世之後，我們的人基本被打散了。再加上……”他皺了皺眉，“芬索·卡斯萊特陛下有意在國內塑造一種新的文化，排除心緒共鳴者參政。”
寇蛛倒吸了一口冷氣，直言不諱道：“他糊塗了吧，這是想幹嘛？”
伊恩解釋道：“其實，他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你想，在先帝圖拉斯·卡斯萊特當政時期，哪個朝臣身邊不養著一大批心緒共鳴者，大家都希望從別人身上挖出一些隱藏的情緒，好像得到這個就能推斷出對方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
他喝了一口茶，無情地嘲笑道：“真把心緒共鳴當讀心術了麽。”
寇蛛哈哈大笑。伊恩譏諷的神情依舊和當年一摸一樣。
他繼續說道：“不但想從別人身上挖秘密，還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別人挖了去，可不是就得靠好的心緒共鳴者麽。這樣，大家都帶著心緒共鳴者在身邊，還沒交流就已經擺出了懷疑和防備的姿態。從長期來看，確實不利於整個政壇的發展。”
寇蛛點點頭，就算大家之間有利益鬥爭，也分門結黨，但是，畢竟還是屬於一個國家。如果連最微薄的信任基礎都沒有，何談求同存異，長遠發展。
“首先議會和政府部門的會議上開始禁止心緒共鳴的隨行人員參加，”伊恩說，“甚至，之後在星際會議上，內閣成員也不帶心緒共鳴者出席。逐漸這個風氣就被推廣開了。”
寇蛛琢磨著伊恩說的話。
他說：“然後，政府部門裏的心緒共鳴者開始被往外派，宮廷中的也被外調，我當年的同事已經散在波洛涅斯各處了。”
這樣說起來，其實在夏沙的伊恩和整個監察團也屬於被外調的群體。只不過，他們被派往的目的地正好是故鄉而已。
寇蛛問道：“既然局勢變動這麽大，你有沒有想過退路？”
伊恩停頓了一下，思考了一會說：“有一些潛在的選項，不過，我畢竟在故鄉了，這邊的任務一時半會也不會變，暫時還不需要作什麽。”
伊恩的答案在寇蛛的意料之中，從他的言談中，確實沒有看到不滿和去意，因為，他現在絕對可以說是“衣錦還鄉了”。
忽然，寇蛛像是起了什麽，她一拍手，說：“我怎麽把這個忘了！給你看個東西。”
說著，寇蛛在自己的操作屏上點了幾下，房間裏兩層高的書架和頭頂的圓窗全部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和實驗室同樣材質的光滑墻壁。
她調出虹膜掃描功能，完成之後，辦公室內的一面墻慢慢轉了過來。這面墻的整個背面是用堅韌的玻璃纖維做成的櫃子，櫃子被規整地分成了很多小格子，而每一個格子裏放的不是別的，正是從各個星球搜集來的魂晶！
這些魂晶形態各異，有的像水晶、有的像鉆石、有的像冰簇、有的像石筍……琳瑯滿目，美得讓人窒息！
這些魂晶和夏沙的那塊不一樣，那塊被譽為全星域最純凈的魂晶在開采之前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暗淡無光。
伊恩說：“你的辦公室，恐怕不比蓋一個研發室便宜。”
寇蛛笑了起來，說：“這些又不是我個人的。任何經過審核加入海盜船的人，我們都會送給對方一塊魂晶當作禮物。如果對方已經是共鳴者，那麽，我們會送上一塊質量更好的，讓對方可以重新配型。”
她看轉頭看著伊恩說：“現在這個工作由我負責，魂晶才都放在我這兒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伊恩就算再遲鈍，也不會不知道寇蛛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其實從他們一見面開始，伊恩就覺得對方有話想和自己說，接下來對方又毫不避諱地展示著海盜船的實力和好意，現在他更加確定了，寇蛛這是想邀請自己入夥。
離開夏沙，這從來不在伊恩的選項裏。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而這件事只有在夏沙才能完成。
雖然明白了寇蛛的意思，但伊恩輕松一笑，說：“加入的人就是自己人，提升自己人的實力，就是提升海盜船的實力，你們這筆買賣不虧。”
寇蛛實在沒忍住，噗嗤一笑。
伊恩順著玩笑的話題繼續說道：“不過，如果加入的是心緒共鳴者，那可就虧了。”
寇蛛停住了笑聲，問道：“我聽說過，說是心緒共鳴者大多一生不會更換魂晶，即使找到了更好的。是嗎？”
伊恩點點頭說：“心緒共鳴的能力和整個人的心態成熟度以及精神狀態相關，一般人會等自己的人生經歷足夠豐富了，心態更加成熟的時候再來和魂晶配型，這也就是為什麽很多有志於成為心緒共鳴者的人都是三十歲之後才開始配型。饒是如此，他們也會選擇在人生的重大時刻進行，以便於激發自己更強的共鳴能力。“
寇蛛想到，什麽算人生的重大時刻？大喜之日，大悲之時？這些應該都算吧。
伊恩之後的講解回答了她心裏的問題，他說：“人的心態易變，時過境遷，可能當時的決心就被淡忘、磨滅了，所以，配型當日就決定了一個人之後心緒共鳴的最大能力，除非是非常不理想的結果，否則心緒共鳴者一生只會選擇一次配型。”
寇蛛看起來在仔細思考伊恩所說的話。
伊恩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想到了更多。達到配型的適合狀態只是第一步而已，在這之後則是常年嚴格的訓練：鍛煉理性與邏輯，加強觀察、分析事實的能力，增強洞察力，控制情緒……因為，一有事就被自己的情緒帶著跑，罔顧事實，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人，根本無法抵擋別的心緒共鳴者的攻擊。
對手只要隨意挑動一下，自己這邊就崩盤了。這樣的人是沒法成為合格的心緒共鳴者的。
再加上，對於普通人來說，共情能力是理解他人、與他們感同身受的很寶貴能力。但是，如果成為了心緒共鳴者，對方內心的豐富情感細節以及時隱時現的絲絲情愫都會鋪陳在自己眼前，反而有時會因信息過載而讓人沒法準確拿捏。
因此，條分縷析地觀察對方心緒，推斷原因，找到能夠改變對方態度或者行為的關鍵一條，這就更需要冷靜沈穩的習慣和多年的訓練。
這也正是為什麽，和伊恩一樣從夏沙來的孩子中，一旦成為心緒共鳴者，除了這方面訓練，他們也都會輔修需要強邏輯能力的專業。
不過，這些信息不是現在寇蛛需要在意的，伊恩如此認為，他只需要給寇蛛一些消化的時間，憑著對方對自己的了解和敏銳的頭腦，她自然能明白自己委婉的拒絕。
寇蛛一開始專註在伊恩給出的信息上，那一刻，她著實有些驚訝。
因為，她見到伊恩的時候，對方才十幾歲，而那時的他已經是實力出眾的心緒共鳴者了。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他在本國是奴隸階層，家人被殘忍殺害，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又被送給了波洛涅斯，這樣的事，一般人一輩子也不會經歷。
他的實力是撕裂身心的痛苦和悲傷換來的，至於是否等價，寇蛛絕對相信，只要能繼續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伊恩寧願沒有這份力量。
忽然，寇蛛腦中劃過一道亮光，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對於伊恩來說，看著當年把自己踩在腳下的人對自己卑躬屈膝，走到哪裏都要看自己的臉色，就算恨的牙根癢癢也只能忍氣吞聲……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覆仇呢？
如果這是伊恩要的，那麽，海盜船上的這些，他還真未必就看得上。
而且，從現在的局勢看來，海盜船不會和夏沙開戰，因為夏沙的背後是波洛涅斯，海盜船跟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和多得數不清的地下交易。在這件事上，海盜船還真幫不了他。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伊恩的意思。這也就是寇蛛，果然沒讓伊恩失望，話不用說破，給兩個人都留了體面。
不過，她雖然明白了，卻依舊覺得有些遺憾。她想更進一步，能夠獲得走進核心區的資格，身邊是非常需要伊恩這樣的人的。
但是，她轉念一想，未來，誰說得好呢？給別人留一扇門，也是給自己留一扇門。也許在未來，他有更想要的東西的時候，海盜船能夠幫上忙呢？
想到這裏，寇蛛用帶著玩笑的語氣對伊恩說：“你可是年少有為呀！不過，現在不需要，也許以後哪天你轉性了，到時候可以問問我，我一定找一塊你看得上的。”
伊恩明了她的意思，也隨著她的玩笑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又聊了一會，一看時間接近午飯，寇蛛說：“走吧，今天我得好好請你吃一頓。”
他們坐飛行器到了附近的一家飯店。
飯店設計得很好，兼具典雅風情和現代性。餐桌有人落座之後就會觸發全息投影，憑空出現的半墻和綠植既保留了私密性，也可以讓客人看到整個大廳。
飯店裏的客人果然光鮮亮麗，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是，根據寇蛛告訴他的，這些人應該都是某些國家的政客或者財閥所有人。他們或是享受著精致的餐飲，或是與同桌的人談笑風生。也有的人帶著自己的孩子，那些孩子的言行舉止簡直就是家長的翻版。
飯店裏有一面墻是一個巨大的水族箱，他們選了貼近水族箱的位置落座。
水族箱裏有各色水生植物和游魚。伊恩走到玻璃旁邊的時候，忽然從礁石後面竄出來一條美人魚來。
美人魚韶顏稚齒，玉骨冰肌，動人的紅色長發輕緩地漂動在水裏，鱗光閃閃的魚尾舒徐擺動著。等美人魚稍微靠近他一些，他赫然發現，美人魚的脖頸上有腮一樣的器官。
這不是真人表演！
中圈的客人們
伊恩轉頭問寇蛛：“基因改造實驗？”
寇蛛說：“這是我們和一個星球上皇家醫學院的合作項目。”
她朝美人魚揮了揮手，美人魚游到了她所在的位置，跟她隔著玻璃幕墻對望。忽地，美人魚露出了天真的微笑，轉身藏回了珊瑚叢中。
伊恩剛剛開啟了魂晶共鳴去探查美人魚的心緒，但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他的心沈了下去——這個美人魚的心智不全，只保留了基本生存能力而已。
不知道是手術的後遺癥還是手術前的處理……
寇蛛說：“這個醫學院在基因改造領域頗有建樹，只不過，就算參加人體試驗的是志願者，他們自己星球的人也不會同意的，口誅筆伐的事少不了，支持項目的官員也難免位子不保。所以，海盜船就給他們提供了便利。”
伊恩接著問：“這樣的成功樣本，存活時間能有多長？”
寇蛛沒想到他對基因改造實驗的瓶頸這麽了解，回答道：“五年，至多。”
伊恩點了點頭。
***
他們點完單之後，飯店的一位侍者走到他們桌邊，恭敬地向他們行了禮，然後展開一個投影屏幕，上面是一群人的照片和編號。
他輕聲問道：“閣下、女士，請問您們今天要下註嗎？”
伊恩看了一眼價格，下註以100萬為起始，每個選手的賠率不一樣。
寇蛛看著伊恩，伊恩搖了搖頭。寇蛛對侍者說：“不參加了，謝謝。”
侍者恭敬地點頭，轉身繼續去問其它桌的客人。餐廳的客人中，很多人都下了註。
伊恩問寇蛛：“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寇蛛赧然地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伊恩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
這裏將要發生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獵奇或超乎尋常的，但是，對在波洛涅斯先帝“瘋王”手下待過的人，只能是司空見慣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大廳中央就出現了一個全息立體影像，一片湖水閃著粼粼碎光，一些人站在裏面。
這些人體貌各異，發色、膚色和瞳色都各不一樣。他們每人手中有一根木棍，身邊有一個魚簍一樣的網，除此以外，沒有任何武器和護甲。
投影中的現實場景應該就在附近，但是，全息投影經過視頻解析能夠直接過濾湖水，讓人像透視一樣看到水裏人的一切動作。
這群人屏息凝神，肌肉緊繃，眼神中充滿了警惕。隨著一聲鳴響，湖水一邊的閘門被打開，很多黑色的大魚被放了進來。
魚兒有力地擺動尾巴，一下子就逃開了，人群則四下散開，大家各盡其能，要徒手抓住這些魚。
轉播畫面依然清晰，視頻分析功能過濾了湖中被攪起的泥沙。
伊恩卻忽然想到，如果視頻處理功能能夠過濾這些障礙，那麽，這個技術肯定也會被用在勘探和開采上，聯想到寇蛛辦公室裏的魂晶，伊恩覺得海盜船很有可能已經在用了。
一會的功夫，有些人已經抓住魚了，有些人始終無法抓到，只能用削尖了的木棍去叉魚。還有一些人，他們從比賽開始就沒有動，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觀察著。
隨著比賽接近尾聲，大廳裏有些人肆無忌憚地喊了出來，為他們下註的對象叫好助威，雖然參加比賽的人聽不見這些話，但是，大廳裏的氣氛卻熱烈了起來。
投影中，伊恩看到一個小個子男人把裝著魚的漁網抱在懷中，閉氣沈入水裏。
這人有經驗啊，伊恩想。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個人趁另一個人不備，用削尖的木棍戳向了那人的後心。被戳中的人甚至沒能發出聲音就因著劇痛失去了意識，身體蜷縮著倒進了水裏。
背後偷襲的人奪過了死者的魚，緊緊地把魚網攥在手裏，目露狠戾之色，警惕地瞪著周圍的人。
這麽幹的不只一個，隨著倒計時的響起，之前在一邊旁觀戰的人都開始動手攻擊已經抓到魚的人。這些“旁觀者”壓根沒有參與捕魚，體力依然充沛，幾乎毫無懸念就打倒了別人。
不過，也有零星幾個人的格鬥技能很強，他們打跑了想來搶魚的人，之後就沒人敢招惹他們了。
隨著一聲鳴響，比賽結束了。之前在水中閉氣的小個子男人從水裏站了起來，揚起一個勝利的微笑。
餐廳裏的大屏幕上顯示出了勝利者的照片和名字。有些輸了的人非常遺憾地嘆氣，抱怨自己的選手太不爭氣。獲勝的人舉杯向他們致意，友好地鼓勵對方不要太過介意。
伊恩看了寇蛛一眼，兩個人都知道，比賽還沒有結束。
一個侍者走到本場輸得最多的人那裏，投影出一系列選項供對方選擇。
這個人看起來年紀不小，大腹便便，他臉上沒有輸錢帶來的沮喪。只是他身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一臉地不高興，不斷地在埋怨他。
他轉頭跟小孩說了幾句話，然後小孩的臉才陰轉晴，從侍者展示的選項中挑了一個。
現場那邊，抓到魚的人已經上了岸，湖裏還剩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沒抓到魚的。他們中有些人想往岸上跑，但是，周圍站著持槍的守衛，但凡他們想靠近湖邊，都會受到警告。
其中有些人惶惶不安，臉色煞白；有些人則彎下了腰，嘴裏不住地念著什麽；有些人直接崩潰，把頭埋在了手裏，大哭了起來；還有些人看起來是第一次參加比賽，他們不明所以，安靜如雞地等待著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未知命運。
很快，閘門再次被打開，水湧了進來。從屏幕上看不到水裏有什麽，湖水裏的人也是一頭霧水。
沒過一會，就有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奮力地用手在身上抓撓。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中招。他們無一不嘶吼、哀嚎，仿佛遭受著最痛徹人心的刑法。有些人倒在了水裏，翻起白眼，慢慢地停止了掙紮……
這時，全息影相一變，觀眾終於看清了水中的生物。原來水裏漂著很多水母，他們透明的身體沒有多大，但是伸出的觸手卻有幾米長。生物毒素造成的疼痛遠超人能忍受的範圍，凡是被那些觸手碰到的人都如遭雷擊，無法掙脫，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逐漸地，那些水母纏了在了失去意識的人身上，開始慢慢地消化起自己的食物。
水母的消化可能還要持續幾天，之前選擇了這個處罰方式的小孩看到現場沒有什麽變化了，便百無聊賴地抱怨了幾句，繼續低頭用優雅的餐桌禮儀吃著自己盤子中血淋淋的牛排。
無論看過多少次，伊恩都無法從這種血腥的游戲中獲得任何樂趣。當年瘋王執政時期，權貴橫行，驕橫跋扈，這些活動根本用不著在海盜船上做，波洛涅斯星域內的無數行星，隨便找一個環境好一點的，就可以建起大型競技場。
被瘋王選中陪同參加的幕僚或成員會將這個機會視為莫大的榮譽，認為這是得到皇帝優寵的標志。
因為知道了瘋王的口味，他們去回去之後還會競相仿效，如果誰做的比賽有新意，則會得到皇帝的嘉獎，並授予豐厚的獎勵。
伊恩和寇蛛安靜地吃著面前鮮美的菜肴，對這種“老套”游戲很不感冒。技術一直在進步，但是，人性不過是在原地打轉。
這時，一個穿著浮誇的豹紋襯衫，暗紅色禮服，留著短發，皮膚黝黑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一根拐杖，純金的拐杖柄上鑲嵌著顆顆粒大飽滿的鉆石。
這個男人一邊走一邊張開雙臂說：“哇，快看這是誰來了。美麗的寇蛛女士，我看到了，你沒下註，難道說我們這裏的項目已經讓你無聊到懶得玩了？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了。”
寇蛛坐著沒動，對來人說：“泰格，你還是別把經歷浪費在我身上了，好好花時間去陪你那些皇親國戚去吧。”
泰格忽視了寇蛛沒有想跟他多談的意思，自己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她身邊。
寇蛛只能說道：“你有什麽事嗎？”
泰格誇張地皺起眉頭道：“我當然有事了，我現在簡直身心受創！”
他朝侍者打了一個響指，讓對方上一杯酒。
然後他說：“別提了，這次來的親王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你知道他要玩什麽嗎？獵人、處刑再加上現場BBQ——他到沒說要看角鬥士，這八百年前的老項目，你讓我去哪兒找？再說了，他玩的那些哪個星球不能做，真是沒想象力。”
伊恩心想：獵人、處刑和BBQ，用的都是真人吧，果然都是瘋王玩剩下的。
寇蛛說道：“所以，你這次打算支持這位親王了？”
泰格撅起嘴唇，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他們國家兄終弟襲，一窩人且鬥呢。我自然不能把寶都押在他一個人身上。王室成員那麽多，我肯定得多擠點水出來。”
寇蛛笑了一聲，說道：“那你趕快去忙吧，我們的研發基金就靠你了。”
寇蛛不打算和他多聊，言談間下了逐客令。泰格也不覺得對方的態度有什麽冒犯的地方，他站起來要走，臨走前看向伊恩，問了一句：“這位英俊的先生是？”
夙願
伊恩對泰格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並沒有說話。
寇蛛替他開了口：“這位是我們的一位客人。”
“啊哈，歡迎來到中圈！”泰格熱情地對伊恩說，“這家店裏有一些招牌菜還不錯，出了這裏不好找。要不要來一道‘八月櫻’？粉嫩的八個月大胎兒和五十五種材料一起煮，久燉入味？”
伊恩笑了笑說：“比起‘海草’，我更喜歡更新鮮一些的蔬果，那些東西還是不夠健康，我就算了吧。”
伊恩說的“海草”指的是專為人體保鮮設計的專業水箱，水箱頂部吊著數量不一的面罩，作為食材的嬰兒和青年男女就像掛在上面，漂在保鮮液體裏。
因為水箱和周圍的環境需要保持在低溫狀態，所以透明的玻璃上總有一層水汽，朦朧的畫面讓人覺得裏面是水草在搖曳。
驚訝從泰格的眼中一閃而過，不過，他很快用誇張的笑掩蓋了過去：“歐！你對自己要求真嚴格。”
泰格暗自琢磨，眼前這個人應該是第一次來海盜船，但明顯是個懂行的，不過，卻讓人摸不透他到底是什麽態度。
泰格來找寇蛛，本來是想試探一下，看看寇蛛都在和什麽人來往。雖然大家都是中圈的成員，但也是進入核心區的潛在競爭對手，因此更要知己知彼。
泰格剛剛說的話，一般聽到的人就兩種反應：一種人聽了之後會害怕得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人沒見過世道殘忍，比較容易控制，不足為懼；另一種就是聽了之後恨不得能立刻試試，這樣的人野心比較大，辦事的時候容易六親不認，不過，可以用利益誘之，背著寇蛛暗通款曲。
他站了起來，對寇蛛說：“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你們盡興。”之後也自來熟地對伊恩說：“非常高興認識你，如果下次來，請一定要告訴我，我請你吃飯！”
他邁著走秀一般的步伐，和來時一樣，一陣風似的走了。
伊恩和寇蛛對視一眼，聳了聳肩。
“泰格不知道瘋王當年的手筆，”寇蛛說，“不算瘋王本人，他手底下那群人裏，單一個‘驚懼公爵’也夠人看的了。”
伊恩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蜷縮了起來，即使過去這麽多年，“驚懼公爵”依然不是一個聽到了還能讓他心情毫無波瀾的名字。
這位公爵是瘋王的侄子，一個殘忍、嗜血的變態。“驚懼公爵”是外人給他的稱號，他本人好像還頗以此為榮。
他和瘋王都是發自肺腑地喜歡看人的血肉與痛苦，當他想到什麽新鮮玩意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呈獻給先帝，因著兩人臭味相投，先帝對他更是青眼有加，所以，他做起事來也更加肆無忌憚。
而驚懼公爵的府邸是伊恩來波洛涅斯之後被安置的第一個地方。雖然沒過兩年他就被內監總管要走了，成為了心緒共鳴者，但是，那時的他太小了，留下的印象又太深刻了……
伊恩強迫自己輕描淡寫地說：“是呀，可誰能想到芬索·卡斯萊特陛下繼位之後正好借著這個由頭，把自己的政敵都打掃了。”
寇蛛想到當年的事還心有餘悸：“誰讓皇帝是智慧共鳴者呢，而且又有軍隊的支持，就算瞎子也應該知道該怎麽站隊。”
可是，嘗過權利滋味的人又怎能甘心放棄自己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
伊恩仍然記得，皇帝芬索·卡斯萊特鏟除掉驚懼公爵之後，他曾經回到公爵的府邸去看過一次。那個死氣沈沈的古堡要被鏟平，然後在原址上新建一個公民醫院。
伊恩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他一時覺得有些諷刺，公爵地下室的醫療設備不知道會不會被留下？那些能夠進行覆雜手術的設備和各種實驗性儀器是否會隨著傾覆的瓦礫被永遠埋葬在醫院之下，與無數殞命在此的屍骨躺在一起？
伊恩說：“不過，就算如此，當年陛下也是花了不少精力。驚懼公爵除了愛好偏激一些，根基很深，也很有手腕。”
寇蛛笑咪咪地說：“沒想到，你對瘋王兒子的評價這麽公允。”真可謂恩怨分明了。
伊恩古井無波，直言道：“就事論事而已。”
她話題一轉說：“不過，別看泰格平時一副輕浮浪蕩的樣子，他做事還是很有一套的，挑買家的眼光也很獨到。”
伊恩點了點頭，沒有一技之長，怕是在海盜船待不下去。
泰格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他們下午又去參觀了幾個地方，但是並沒有多談公事。晚飯則直接訂在了伊恩入住的酒店。
這家酒店比千年山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為了適應中圈人的社交需求，也做了精心設計。
酒店有很多適合舉辦私人party的場所，因為中圈客人的任何信息都不會被記錄下來，因此，來的人也很熱衷於參加這樣的活動。
大家在自己的星球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彼此先混個臉熟，也許日後有能合作的地方，那麽也會因著在這個特殊場合的相遇，彼此之間多一層親密感和信任感。
等送走寇蛛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寇蛛說自己明天會送他回外圈，然後兩人互道晚安。
伊恩的房間裏有一個巨大的浴池，他在千年山的時候沒有去溫泉，倒是在這裏如願了。
他向酒店要來了一條可以鏈到外域網絡的專屬鏈路，他需要聯系一下在外面的自己人，獲得國王賈登那邊的動態。只是，他不確定海盜船會不會在他的通信中埋下後門，謹慎起見，他只是查閱了這幾天波洛涅斯和夏沙的新聞，然後，給自己的臨時手環下載了一個全息投影環境模擬程序，除此以外，就沒有再多用了。
但是，早已經計劃好各種預案的伊恩，他下載的環境模擬程序自然暗藏玄機。
這個模擬程序能夠跟房間的智能系統相鏈，選定場景之後，就可以投放出全息影像，將房間模擬成任何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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